ldquo涪rdquo音考浮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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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世聪先生已于上周收到了重礼涪陵榨菜,其出言不当引发的演播事故暂告平歇。

热点总会降温,需要时时温故的,是海峡两岸中国人共同传承的汉字文化。东汉末年分三国,地名“涪陵”在连天烽火中初现,“陵”意指方方正正的山岗,山脚下则流淌着“涪水”,即今长江支流乌江,命名方式很寻常,首字读音却大有文章。本篇只谈纯语言问题,分析与“陪”“培”等字共享同一声符的“涪”为何在普通话中读fú,而这一现象背后又反映出怎样的语音演化共性。

涪字在《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中的注音,注意:“涪江”跟古代的“涪水”并不是同一条河。P.S.虎符成功抢镜

要解答问题,我们需要漫溯回汉语的上古及中古时光。

先用极简的语言交代一下白话运动前的汉语断代:先秦、秦汉至魏晋谓之上古汉语;魏晋以后经隋唐及至两宋谓为中古汉语;元明清是为近古汉语。不论是《切韵》的精密、《广韵》的详尽、还是《平水韵》的洗练,肇于隋唐、名目繁多的韵书彰显了成熟已久的中古音研究体系。而由中古音系推演并结合《诗经》谐声押韵特征拟构而来的上古音虽成型较晚,但成果颇丰,尤其是现当代中外语言学家综合汉藏语系乃至东方语言视角的上古音研究,更令这一课题焕发出别样面貌。古时没有拼音,注音方式自然有别于今天,例如“泥母字”指所有与“泥”声母相同的字,“麻韵字”指所有与“麻”韵母相同的字(上古音术语中“韵”称作“部”),我们孩提时代就习得的“声母”“韵母”之说正源自古老韵书所构建的音韵学传统。

有了这些知识作铺垫,我们就可以步入正题了。先说不复杂的声调问题,“涪”这个字自上古时起就归为平声,因其古时声母为浊辅音,故在现代普通话中被读作阳平声,也就是通常所说的“二声”。韵母和声母的情况比较复杂,以下将分段逐一破解。

本是同根生的韵母

倘若“名嘴”转世到先秦,他会有极大的概率蒙对“涪”的发音,因为彼时该字与“陪”“培”等字同属“之部”。关于上古汉语“之部”的主元音拟构,学界有三种观点,分别为:?、?和?。?的读音大家都有概念,就是英语音标?或普通话拼音e不重读时的效果;?这个元音在汉语的近邻朝鲜语/韩语中很常见,比如“根”字在高丽译音中读?[k?n],拉丁转写形式又通常为geun,足见?的音色既像?又有一丝孪生兄弟u的听感;?是个看似陌生实则常见的元音,它就是英语中短元音?的实际读法,在英语非重读音节中又经常弱化为?。

元音分布图,?(schwa)是个万能元音,所有元音读得含混了都像?,呃...

通过以上描述不难发现:无论舌位还是音色,这三个元音都颇为相近,相近就意味着易混,如果倾向于?就会朝i或ei的音色发展,如果倾向?则会朝u的音色靠拢。话说至此,答案已有眉目。没错,“右咅家族”汉字在中古时代走到了岔路口,“陪”“培”等常用字选择了“?路线”,演变为中古“灰韵”a?/e?/??一类的读音,已初具现代读法的苗头;不太常用的“涪”选择了“?路线”,继而融入了中古时期的“尤韵”(主元音为u或?u)。

困扰再度降临,中古尤韵字在普通话中大多读?u,涪字的韵母却固执地选择了u的读法。换言之,从上古到中古,再从中古到近现代,这个字的韵母曾两次不走寻常路。造成这一现象的直接原因是póu和fóu都与普通话声韵搭配法则相左,而深层原因在中古时期即已显现,尤韵是“涪”的主流读法,而韵书还记载了该字少见的虞韵读法,后者在现代的对应韵母恰好是u。或许早在唐宋时期这个字的声韵搭配就已经与官方正音相左,而古人忠实地记录下了这种纠结。

分道扬镳的声母

上古时期的“咅”声符字可以明确断定包含浊辅音b,但从中古后期开始,浊音清化的潮流由北向南蔓延汉语区大部,“並母”开始由b清化为p或p?。当然例外总是有的,吴语、老派湘语和极个别地区的粤语仍旧保留了中古浊音字,並母本色依旧。

几乎与此同时,另一股潮流开始显现,“轻唇音”从“重唇音”中分化,形成了重唇p、b与轻唇f、v对立的新格局。同样,并不是所有方言区都产生了这种分化,拒绝轻唇音是闽语有别于其他汉语族亲属的显著特征,这便是网络上“胡建梗”的由来,需要注意的是,以h代f只是闽语与官话对应的书面音读法,而最能反映闽音特色的白话音则保留了重唇音读法,如闽南话“腹”的文读音为hok而白读音为pak(p同普通话拼音b)。

两条音变规则分别影响了“培”与“涪”的声母,大约到北宋时期,这些字在官话中的读音已与现代普通话相差无几。

除极少使用的文言词汇“涪沤”(意为“水泡”),涪字几乎只用作专属地名。地名用字通常更容易保留古音元素,但并不会打破现世音系规则,最终的读音反倒不一定存古,“涪”就是这样一件用新布裁制的奇异古裳。与“涪陵”境遇相似的还有鲜为人知的“枹罕”——今日甘肃小镇、唐时边郡要塞,用作地名的枹字居然也读“涪”,它的特殊读法同样是历史语音孑遗,经历了类似涪的音变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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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世界,即知上文描述的种种音变现象绝非汉语特有。

i/?类高元音转为ei/ai类双元音的过程也曾贯穿中古英语发展史,“元音大迁移”区分了英语固有词汇的古今样貌,这意味着乔叟时代(14世纪)英语中类似/mis/的读音不是指小姐姐,而是指一群老鼠(现代英语mice/ma?s/)。?/?与u发生的关联在斯拉夫语族的形成过程中也曾出现,东欧斯拉夫诸语中独特的“干涩元音(yeri)”?通常由原始印欧语的长元音u:演化而来,如俄语的ты“你”对应很多印欧语单数第二人称tu一类的发音,而сын“儿子”则明显与原始日耳曼语的sunuz同源(英语son)。

至于从p到f的音变那更是司空见惯,几乎不用走任何“流程”。著名的格林定律(Grimmslaw)揭示了原始印欧语p与原始日耳曼语f的对应关系(英语father:西班牙语padre“父亲”);匈牙利语的f亦与其他乌拉尔语系远亲的p遥相呼应(匈语fiú:芬兰语poika“儿子”);阿拉伯语中到处是f的踪迹,p却极其罕见,个中原因即闪含祖语的p在阿语中几乎尽数转化为f(阿语??/fam:希伯来语??/pe“嘴”);西亚雄狮“波斯(Persia)”的名号自古深入人心,然而现代波斯语的自称却是?????/Farsi,这正是阿拉伯语在近古以来波斯语中留下的印记;女真姓氏“蒲察”“裴满”、金代地名“速频路”与清代满族姓氏“富察”“费莫”、水名“绥芬河”之间确凿的关联表明f化现象曾深刻作用于西南满-通古斯语支;对比琉球(今冲绳)诸语可知,日语は行有着半浊音ぱ行的前世,而p与h之间的过渡形式正是f(日语的f实为[?],但音色酷似[f]),现代标准日语的f音仅见于假名ふ,如“富士山”的读法Fujisan,但从平安时代末期直至战国时代(9-16世纪),は行各假名均由该音起首...总之,地球上随便哪个角落都能找到这样的音变,实例太多,故事也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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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汉语音韵自古森严,假定读音相同的古字不会平白无故地分化,何况重唇音p并没有全盘转化为轻唇音f,甚至以数量与使用频度论,现代汉语轻重唇声母汉字大有平分秋色之势,这说明其间势必走过复杂的“流程”,声韵母间复杂的介音状况是造成分化的可能因素。此外,以“咅”为声符的汉字又何止让“名嘴”出糗的“涪”,“部”“剖”“掊”等非生僻字不胜枚举,它们的读音确有共性,但声母、韵母的差异也显而易见,这些问题远非本文论述所能穷尽。

远古先民造字未必精细入微,历经五千年岁月磨洗的汉字读音也早已不能窥半边以认全貌。古人越任性,今人越要严谨,透过疑窦重重的故纸堆去考据真相正是语言考古之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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